德意志军团在拿破仑的亲自领导下在对奥战争中节节胜利,而西班牙军团在其无能的兄长约瑟夫有名无实的指挥下在半岛战争中却少有进展。由于集所有的权威于一人之手,一旦拿破仑本人不亲自出马,其指挥系统便顿时土崩瓦解。从维也纳经巴黎至马德里,距离一千四百英里,加上西班牙战争非常复杂,遥控指挥是难以作战的。不仅约瑟夫国王不是真正的军人,给他当助手的参谋长儒尔当元帅也是一个庸才。军长之中虽不乏称职能干者,如苏尔特和内伊,但他们却分散在西班牙和葡萄牙各地,负责平剿当地的叛乱。他们不仅对马德里下达的命令置若罔闻,彼此之间也互相猜忌,拒绝合作。
就在为拿破仑进军维也纳打通多瑙河谷的埃克缪尔大捷后的第三天,阿瑟·韦尔斯利爵士率领了一支英国生力军在里斯本登陆。三周之后他就把苏尔特彻底地赶出了葡萄牙。当拿破仑于6月12日在维也纳的肖恩布鲁恩宫听到这一不幸消息之后便写信给克拉尔克将军说:
请派一位参谋去西班牙传令内伊、莫蒂埃和苏尔特三军组成一个军团,归苏尔特指挥。这三个军应并肩战斗,对英军穷追猛打直到把他们赶下海去。我之所以授权苏尔特指挥没有其他的考虑,主要是因为他资历较深。这三个军总共应有五六万人。如果能够立即集中这样一支兵力,英军是可以被打垮的,西班牙的事情也可以就此了结,不过他们必须协同作战,不得分散兵力。
但这个命令还未生效,韦尔斯利就在塔拉韦拉击败了维克托和塞巴斯蒂亚尼。拿破仑在听到这第二个不幸的消息之后立即罢免了儒尔当(1),而以苏尔特取代之。内伊拒绝听命于苏尔特,结果被调回了巴黎。圣西尔也因未能满足皇帝的期望而为奥热罗所接替,后者同样无所作为。这样,西班牙战争便拖了下去,二十五万人陷入没完没了的游击战中,对于法国的军事资源构成了一种经常性的消耗。
拿破仑在签订肖恩布鲁恩和约,结束对奥战争之后,回到了巴黎,继续致力于巩固其幅员广大却不甚稳固的帝国。既然现在业已从奥地利事务中脱身,拿破仑感到有必要亲临西班牙前线指挥作战,毫无疑问,如果他早把德意志军团的主力调到西班牙并亲自指挥作战的话,他征服半岛的目的早就达到了。威灵顿的三万英军和类似数量的葡萄牙军是抵挡不住拿破仑亲自指挥的二十万大军由罗德里戈城和巴达霍斯同时发起的进攻的。这的确是拿破仑的想法。9月26日,即肖恩布鲁恩和约签宇之前三周,他告诉苏尔特说他想亲征里斯本。11月23日,他向陆军大臣克拉尔克进一步证实了这一想法,拿破仑命令他将近卫军兵力增至二万五千人并配齐军医,运输工具和野战锻炉,准备于1月15日左右向西班牙开进。12月1日,贝尔蒂埃改任西班牙军团参谋长并奉命往半岛增派十万人。12月3日,拿破仑在立法机构的一次演说中自负地宣称:“一旦我在比利牛斯山的那一边露面,那头受惊的‘豹子'为了逃脱羞辱、战败和灭亡就要到大西洋里去寻求安全。”
拿破仑虽有此雄心,但比这更重要的事情却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在肖恩布鲁恩宫居住期间,一位年青的萨克森激进分子企图行刺他,这使他突然想到他还没有一个合法的继承人,他不希望他的政治遗产法兰西帝国,象亚历山大和查理大帝的帝国一样在其身后分裂。约瑟芬皇后无生育致使他无后嗣可继承王位。他的兄弟们也都不适宜当他的继承人。于是他决定与约瑟芬离婚,另娶一位年轻的新娘以便能为他生一个儿子。1809年12月15日,大宰相康巴塞雷斯宣布了经立法院批准的与约瑟芬离婚判决书,并由国家发给她一笔两百万法朗的赡养金。但难办的是要找一位门当户对的新娘,因为只有具有皇族血统才能维持其帝国的尊严。选择是在俄国的罗曼诺夫王室和奥国的哈布斯堡王室之间进行的。他先是想向沙皇的一个妹妹求婚,不管是女大公凯瑟琳还是其十四岁的妹妹安娜都可以,但沙皇拒绝了这一提议。拿破仑遂面转向他刚刚征服的维也纳。经过与施瓦岑贝格亲王和梅特涅谈判,他终于获得奥皇的同意将其十九岁的长女玛丽·路易丝女大公嫁给他。1810年2月23日,拿破仑写信给他的母亲说:
我要赶紧告诉您的是我与奥皇长女玛丽·路易丝女大公之间的婚约已于本月16日在维也纳得到认可。
4月2日,在罗浮宫为婚礼举行了隆重的宗教仪式。翌年三月,新皇后遂生一子,拿破仑授予这孩子以“罗马王”的称号。
现在,西班牙战争在拿破仑的整个计划中已降到了次要地位,他也放弃了亲征西班牙的念头。婚后两周,他组建一个新的葡萄牙军团,该军团仅含三个军即雷尼埃的第二军,内伊的第六军和朱诺的第八军。他要马塞纳任军团司令,但马塞纳此时日趋衰老且体弱多病,他极为勉强地接受了拿破仑的任命。结果,其使命以完全失败而告终。这是因为无论拿破仑还是贝尔蒂埃都未采取任何适当的措施以协调马塞纳与其他元帅如贝西埃尔、苏尔特、莫蒂埃之间的行动,这些元帅在邻近防区都是握有兵权的。1810年9月27日,马塞纳在布萨库遭受一次严重的战术挫折,此后向里斯本进军又为威灵顿(2)的托里什·韦德拉什防线所阻。由于拿破仑忽视为马塞纳的交通线提供安全保障,致使马塞纳于次年春被迫撤出了葡萄牙,最后于1811年5月3日至5日在富恩特斯·德奥尼奥罗被威灵顿彻底击败。在其后两年中,由于拿破仑致力于—项更加野心勃勃的军事行动,结果半岛战争依然久施不决,法军一再受挫,人力消耗数不断上升。
其实,拿破仑此时已为其亲手创建的庞大帝国所掣肘。由于东征西伐,奴役异族,劫持教皇(结果他自己反倒被逐出了教会),粗暴践踏许多国家的利益,使他变成了欧洲最令人痛恨的统治者。更有甚者,他无情地实施大陆封锁政策,禁止所有国家与英国通商,从而使包括俄国在内的北海和波罗的海沿岸诸国的贸易受到了严重损失。根据肖恩布鲁恩和约(1809年10月14日),奥国被迫割让加利西亚,但拿破仑却立即将其并入华沙大公国,这就打破了俄国西部边界上的政治均势,最后在1811年元月,拿破仑又违反提尔西特条约,吞并了与俄国联姻的奥尔登堡大公园。然而这也并非拿破仑与沙皇不和的唯一原因。
他与沙皇决裂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复杂的。他的主要动机是他不能容忍在其帝国的边界上有一个对他不是十分恭敬从命的国家存在。由于在战场上击败过俄国人,所以拿破仑对俄国的领导人物是鄙视的。一旦最后击败他们,他就可以建立一个强大的波兰作为法国的缓冲国和卫星国。不幸的是,拿破仑尚未成功地征服西班牙便决心征服俄国。
1811年年底,拿破仑着手准备征俄战役。l2月4日,他与陆军大臣研究“新大军团”的炮兵编制,拟在炮兵部队中配备512门火炮,另将176门火炮配属给步兵。12月16日,他命令贝西埃尔将在西班牙服役的近卫军悉数带回,并让他们为参战作准备。近卫军将编为三个步兵师配备128门野炮,两个骑兵师,配备48门骑炮。三天后,他密令在波兰购马三千匹,在符腾堡购马一千匹,在汉诺威和威斯特伐利亚购马二千匹,在奥地利购马四千匹。同一天,他还命令其图书管理员将可搜集到的所有有关俄罗斯和立陶宛的地志以及查理十二在波兰和俄国的战役史等书籍都给他送去。
拿破仑的政治顾问们,例如象出任过驻俄大使的科兰古,都强烈反对与俄国开战,其军事顾问也指出了战略上的困难,但拿破仑一概置之不理。1812年2月26日,法国与普鲁士签订了同盟条约,3月又与奥地利签订了同盟条约。对于其西部边界的这种新的威胁令沙皇惊慌不已。4月24日,他要求法国撤走其在普鲁土和西里西亚要塞的驻军,拿破仑拒绝了沙皇的这一要求并开始集结部队。5月9日,他与皇后一起离开巴黎,并于5月16日在德累斯顿设立了他的大本营。其后二周他一方面在那里大宴宾客,举行各种庆祝活动,另一方面却积极调兵遣将,将大军团部署在维斯杜拉河一线。
至此,拿破仑已集结了欧洲历史上最强大的兵力,其编成如下:
老近卫军(勒费弗尔)和青年近卫军(莫蒂埃):40,000
第一军(达武):70,000
第二军(乌迪诺):42,000
第三军(内伊):40,000
第四军(欧仁亲王):45,000
第五军(波兰人,波尼亚托夫斯基):35,000
第六军(巴伐利亚人,圣西尔):22,000
第七军(萨克森人,雷尼埃):16,000
第八军(威斯特伐利亚人,朱诺):16,000
第九军(德意志人,维克托):32,000
第十军(普鲁士人,麦克唐纳):32,000
第十一军(预备队,奥热罗):50,000
奥军(施瓦岑贝格亲王):32,000
骑兵预备队(缪拉,四个军):38,000
共计:510,000
整个军团包括40个步兵师和25个骑兵师。其中至少有一半不是法国人,但大多数外籍军都配有一个法国师作为骨干。
沙皇可动用的兵力没有这样吓人,因为俄国当时仍在比萨拉比亚与土耳其交战。其主力军团十五万人由出身于苏格兰世家的一名拉脱维亚人巴克莱·德·托利将军指挥,集结于涅曼河之后。第二个军团五万人由巴格拉季昂亲王指挥,掩护着涅曼河与布格河之间的缺口。普拉托夫率八千哥萨克骑兵集结于格罗德诺地区。
5月29日,拿破仑在德累斯顿起程,先后经由波森、托伦和但泽抵达东普鲁士边境。6月22日,他抵达波兰立陶宛的维尔考伊斯基,然后于6月24日,在柯夫诺越过涅曼河进入俄国国境。他并未低估他这支庞大的军队在比较荒凉的立陶宛和白饿罗斯地区所存在的补给困难。5月26日,他从德累斯顿写信给达武说:
由于我四十万大军的活动往往集中于一个地方,所以我们不能指望在该国找到任何东西,因此我们不得不把所有的东西都带上。
但他却根本没有预见到会在俄国打一场冬季战役。他指望尽早与巴克莱指挥的俄军主力在维尔纳附近的开阔地带交锋,并一举将其击败,然后迫使沙皇接受他的条件,这样他就可以一跃而成为欧洲至高无上的独裁者。他计划从科夫诺直指维尔纳,以突破俄军那拉得很长的防线,与此同时,另以两支辅助兵力,各含三个军,分别由欧仁亲王和热罗姆国王指挥,在其右侧翼之后梯次配置,保卫交通线。
法军未遇抵抗渡过了涅曼河,6月28日,拿破仑进抵维尔纳,而沙皇仅在几天之前才从那里撤走。拿破仑原打算以其右翼包围巴格拉季昂的军队,而以其主力进行决战,一举击败巴克莱,但这一计划却由于热罗姆犹豫不决,行动迟缓而告吹。俄军避而不战,继续东撤。不过就俄军而言,这并非真是他们预先构想的计划,而是由于他们没有任何固定的政策,加上各指挥官之间互相猜忌,缺乏合作所致。
抵达维尔纳之后,拿破仑停留了十八天。尽管有许多充足的理由可以解释这种滞留,但它对于整个战役而言却具有致命的后果。事态现在开始严重恶化。热浪和大雨正侵害着全军的健康,从皇帝到士兵都苦不堪言。接着,痢疾也开始折磨部队。此外,由于燕麦不足,只好给骡马喂黑麦,结果军马数以百匹计地倒毙。由于挽曳火炮的骡马严重缺乏,法军被迫抛弃了一百门火炮和五百辆弹药车。
此时,位于右翼的达武第一军,已于7月8日到达了明斯克,但巴格拉季昂又逃脱了。拿破仑对热罗姆行动迟缓甚为不满,遂命令达武指挥包括其兄弟在内的整个右侧卫。热罗姆听说要受制于达武,一气之下便于7月16日回到他在卡塞尔的王国。达武则继续朝第聂伯河上的莫吉廖夫推进。
巴克莱此时已北撤到德维纳河上的德里萨设防营地,意在掩护通往圣彼得堡的道路。这样,在俄军的两个军团之间就留下了一个缺口。拿破仑利用这个缺口向维捷布斯克推进并于7月28日抵达该地。至此,沙皇才看出拿破仑以莫斯科为目标,遂命令巴克莱放弃德里萨,退往斯摩棱斯克,同时命令巴格拉季昂去那里与巴克莱会合并接受巴克莱指挥,尽管巴格拉季昂的资历比巴克莱还深。巴格拉季昂在达武的紧逼之下退到斯摩棱斯克并于8月3日与巴克莱会合。
抵达维捷布斯克之后,拿破仑这才发现其军队推进过快,补给跟不上,全军处境维艰。尽管全军实力已减至二十三万人,仍未能迫使敌人接受会战。次日,他写信给指挥右翼的达武说:
朕的主要意图是,让部队休息七、八天以整顿补给系统,假如敌人不迫使朕作其他安排的话。
但当他获悉俄军的两个军团已在斯摩棱斯克会合时,他决定继续前进以便与敌交战。8月12日,他写信给达武说:
所有的情报使我断定我们要在斯摩棱斯克打一场大仗。
8月16日,内伊率前卫部队赶到斯摩棱斯克对面的第聂伯河岸,发现俄军在大块砖石砌成的城墙上坚守。拿破仑到后命令立即攻城,结果被俄军击退,伤亡惨重。次日,法军继续强攻,战斗异常激烈。由于城内建筑系木质结构,被法军炮火击中后即起火燃烧,因此双方都损失惨重。17日至18日,俄军在一支强大的负责守城的后卫部队的掩护下,夜间撤离了该城。斯摩棱斯克一仗,法军虽损失惨重,但仍未取得决定性的战果。这就迫使拿破仑面临着困难的抉择:要么完全放弃整个战役,要么继续追逐躲闪的俄军。如果选择后者,这就意味着要将脆弱的交通线继续危险地向前延神。从柯尼斯堡的前进基地算起,其军团已向前开进了480英里,若继续向莫斯科进军则意味着还要向前推进240英里。然而,由于拿破仑身上的赌徒心理占了上风,因此决定继续前进。
斯摩棱斯克战役之后,沙皇对其军队后撤甚为不满,另一方面,巴格拉季昂与巴克莱之间日趋严重的倾轧也使他坐卧不安,因而勉强决定将最高指挥权交给老将库图佐夫。库图佐夫时年67岁,是奥斯特里茨会战后被免职的,虽然老迈但目光敏锐。他继续坚持战略撤退,但决定在维亚泽玛和莫扎伊斯克之间选一便于防御的阵地打一仗看看。他所选定的阵地是俯控科洛恰河(3)右岸的—道山脊,从斯摩棱斯克通往莫斯科的大路在博罗季诺村越过该河。他在这道山脊上筑有若干个土木结构的棱堡,其左侧翼虽未得到科洛恰河的保护却倚托在一个独立的小丘之上,并筑有坚固的防御工事,称为舍瓦尔季诺棱堡。
9月5日,缪拉的骑兵前卫在博罗季诺村为俄军所阻。位于法军右翼的达武经过强攻于夜幕降临时拿下了舍瓦尔季诺棱堡,这样,由巴格拉季昂指挥的俄军左翼就撤到了博罗季诺和谢苗诺夫斯克之间那道山脊的主阵地之上。第二天,拿破仑对俄军阵地进行了仔细的侦察,然后命令达武和内伊于次日上午向主山脊上的俄军发起正面进攻,命令右翼波尼亚托夫斯基尝试迂回敌人的左翼。
9月7日,拿破仑起得很早并将指挥所移至舍瓦尔季诺棱堡,但由于感冒发烧,很不舒服,所以他在下令开战之后,就很少直接参与指挥战斗。上午6时,法军在炮兵集中火力猛轰俄军棱堡之后遂大举进攻。俄军则予以还击,顿时全线都爆发了激烈的战斗,谢苗诺夫斯克棱堡附近的战斗尤为激烈。波尼亚托夫斯基试图迂回巴格拉季昂的左翼未果,但却把巴格拉季昂本人打成重伤。法军对在中央阵地顽强抵抗的俄军发起一波接一波的正面进攻。下午6时许,法军依仗其数量上的优势终于攻克了棱堡。双方损失都极为惨重:法军伤亡二万八千人,俄军则达四万。但是俄军坚强不屈,他们在被攻克的棱堡后方再度聚集起来。这时,拿破仑的元帅们建议他投入近卫军作最后的冲击以便一举粉碎俄军的战线,但为拿破仑所拒绝。也许他认为在莫斯科城下还会有一场恶战,所以他要保全近卫军的实力。
库图佐夫在战场上留下一支后卫之后便于次日向莫扎伊斯克退去。拿破仑仍感身体不适,缪拉也未穷追。由于俄军未进一步抗击,缪拉的骑兵遂于9月14日开进了莫斯科,拿破仑于9月15日也进占了克里姆林宫。他发现他占据的几乎是一座空城。由于法军和俄国酒徒的劫掠,入夜之后城内四处起火。该城房屋多系木质结构,所以克里姆林宫墙外的大部分地区都渐渐化为灰烬。
库图佐夫在放弃莫斯科后并没有继续东撤,而是将兵力调至西南一百英里的卡卢加。这一着非常高明,不仅可以保护重镇图拉----那里有俄军的一个重要兵工厂,而且离法军交通线上的要冲维亚泽玛不到九十英里。库图佐夫在此整编军队并将兵力扩充到十万多人。拿破仑获悉马尔蒙已在萨拉曼卡为威灵顿所击败以及威灵顿进入马德里的消息。当前他自己的处境也是每况愈下,朝不保夕。为了保护其生命线,他不得不向南北两个方向派出大量的掩护兵力。这样,在莫斯科城内和周围地区,他手上的兵力不足十万。缪拉的骑兵向南构成一道屏障,监视库图佐夫。往来斯摩棱斯克与莫斯科之间的运输车队常遭哥萨克骑兵的袭击,因此拿破仑不得不告诫在斯摩棱斯克的朱诺:任何车队若无一千五百人的军队护送均不准启程。
9月20日,拿破仑向沙皇派去一位和平使节进行试探,结果没有反应。他继而向库图佐夫试探,也毫无成果。10月18日,库图佐夫突袭在莫斯科西南50英里的塔鲁蒂诺的缪拉。缪拉措手不及,被迫撤退,结果损失了一些兵员和火炮。拿破仑终于意识到此地不可久留。10月13日,开始下雪,这是继温暖的秋天之后的第—场雪。10月19日,拿破仑的大军团即开始撤离莫斯科。
由于缪拉在塔鲁蒂诺受挫,拿破仑有必要予以支援。因此,大军团的撤退方向一开始是向西南的。10月20日,库图佐夫在马洛----雅罗斯拉维茨拦截法军,在此展开一场厮杀,法军损失了五千人,大部分系欧仁亲王的意大利军。法军此时处境艰难,幸亏库图佐夫突然中止作战向西撤去。不过,他仍威胁着法军的退路。拿破仑遭此挫折便心神不宁,遂折向西北以便经维亚泽玛和斯摩棱斯克这条近路继续撤退。
大军团的撤退,现在变成了一个做不完的恶梦。大军团的兵力已锐减至六万五千人,其中包括一万五千名骑兵。现在,不仅侧卫,甚至主力纵队每天都会受到哥萨克骑兵的袭扰,他们对每一个掉队者都不留情。法军被迫放弃许多伤员,连满载着战利品的运输车辆也都甩掉了。11月初,内伊奉命指挥后卫,其本部仅剩六千人。由于库图佐夫紧迫不舍,结果11月3日,两军在维亚泽玛恶战一场,法军伤亡五千。11月5日,首降大雪,这就加剧了撤退的痛苦。次日,巴黎传来了马莱谋反的惊人消息,说的是一个名叫马莱的将军因政治问题被监禁四年后,于10月23日,在医院治疗时脱逃,他宣称拿破仑已死于俄国,并逮捕了拿破仑的警察总监萨瓦里将军。然而马莱很快就被抓获并经军事法庭审判之后处决。
现在,几支俄军都在向撤退中的法军逼近,在北面,维克托军已被掩护圣彼得堡通道的俄军维特根施秦因部逐出了波洛茨克。11月7日,贝尔蒂埃奉命用明码将下述命令传达给维克托:
陛下命令你立即集中你部六个师进攻敌军,将敌逐过德维纳河并收复波洛茨克,不得延误。
继而用密码说:
此次行动事关重大。不出几天,哥萨克人就会在你的后方潮水般涌来。明天大军团和皇帝将抵达斯摩棱斯克,但马不停蹄地行军三百英里之后必定疲惫不堪。你务必采取攻势,全军安危在此一举,任何拖延都将铸成大错。军团骑兵己无坐骑,马匹全都冻死。前进!这是皇帝的命令。除此以外,别无他择。
其实并非严寒冻死了法军的马匹,而是因为法军未象俄军那样在马蹄上加钉防滑钉,以致法军战马越过冰冻的江河湖沼时,常常摔断马腿。
11月9日,拿破仑到达斯摩棱斯克,大军团残部到13日也相继汇集那里。法军生还者仅五万,骑兵仅有寥寥几匹战马,此外有二百门火炮被丢弃。斯摩棱斯克本是法军交通线上的一个主要兵站,但维克托军团看守基地医院和补给仓库驻此达二月之久,结果将存粮消耗殆尽,以致全军现在找不到任何可吃的东西。
11月14日,拿破仑离开斯摩棱斯克,岂料,欧仁的前卫部队于11月16日在克拉斯诺为库图佐夫所阻,俄军现在挡住了法军的退路。一场激战随即爆发,但拿破仑相当果敢,立即将近卫军和达武军拉上去,库图佐夫再次退走。内伊率领的后卫部队与主力的联系一度被俄军切断,经过一番苦斗,内伊才杀出重围与主力会合,使其六千人的部队生还者仅剩八百。
大军团此时正面临着极其严峻的考验。拿破仑本想退往其最近的补给兵站明斯克,但11月22日,他获悉明斯克已被俄国海军上将奇恰戈夫占领,而这支俄国生力军是俄土和约缔结之后,俄军从摩尔达维亚抽出来的。因此,拿破仑被迫取道更北面的一条路线退往维尔纳。在这条退路上,横卧着第聂伯河右岸的一条支流别列津纳河的沼泽河谷。跨越该河的唯一桥梁位于鲍里索夫,此处原有一个波兰师据守,但11月21日,俄军奇恰戈夫部奇袭鲍里索夫时焚毁了该桥。乌迪诺军虽夺回了鲍里索夫,但由于奇恰戈夫仍在对岸,法军重建该桥是不可能的。此外,由于天气骤然转暖,冰化河开,别列津纳河泛滥的河水夹着大块大块的浮冰自上游流下,法军步行过河也是不可能的。于是,拿破仑派了一个名叫埃布勒的炮兵将军去北边更远一点的一个地方架桥。正是这个埃布勒将军在任马塞纳军炮兵司令时,曾为瓦格拉姆会战成功地完成过在多瑙河上架桥的任务。这次,他在鲍里索夫以北五英里的斯图蒂杨卡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架桥点,该处的渡口仅有少量哥萨克巡逻队在看守。埃布勒克服了重重困难终于在11月25日建起了两座长一百六十码的高架桥:一座供步兵通过;另一座供火炮和运输车辆通过。这样,在其后两天内,全军都渡过了该河。
然而,这两座桥上的拥挤情况是骇人听闻的。11月22日,拿破仑曾下达过下述简短的军令:
必须减少辎重。所有将领和参谋军官凡有几辆辎重车的应烧去一半,将马匹送到停炮场,交炮兵使用。
但是许多人违抗命令,结果桥上竟被一群群乱哄哄的男女和骡马车辆(4)挤得水泄不通。此刻俄军正从三面杀来:奇恰戈夫在南,维特根施泰因在北,米洛拉多夫克与库图佐夫前锋在东。俄军炮火也从俯控高架桥的山脊上射来,更加剧了桥上的混乱。维克托率后卫三千人于11月29日晨过桥后即将桥焚毁。法军损失约二万五千人。
抢渡别列津纳河是大军团的“天鹅之歌”(5),因为它从此便丧失了战斗力。12月3日,拿破仑在莫洛杰奇诺写下了其著名的第29号公报,该文颇为真实地记叙了11月6日以来各次作战的情况。它最后一段是这样写的:
我们的骑兵己无马可骑,以致我们不得不把那些还有一匹马的军官召集拢来组成四个连,每个连一百五十人,由将军任上尉,上校当军士。这支神圣的骑兵队伍由格鲁希将军指挥,直接听命于那不勒斯国王(缪拉),在一切行动中随待皇帝左右。陛下的身体从未这样健康。
两天以后,拿破仑在斯莫尔冈把军队交给缪拉指挥,自己则由科兰古陪同乘车奔赴巴黎。12月18日,他回到了杜伊勒里宫。
拿破仑这样做是不无道理的,因为其大军团作为一支战斗力量已不复存在,而其新交的盟友,就是明天的敌人,倒戈在即,他的帝国眼看陷入绝境。12月3O日,统率普鲁士军的约克将军一抵达东普鲁士,便与在陶拉格的俄军签订了停战协定。率领奥地利派遣军的施瓦岑贝格亲王也单独与俄军奇恰戈夫上将签订了停战协定。1月17日,缪拉抵达波森(波兹南)这时他突然想起他是那不勒斯国王,于是赶紧把军队交给欧仁亲王指挥,自己回温暖地带去了。
西班牙军团此时早己交给无能的约瑟夫国王任其摆布。威灵顿7月份在萨拉曼卡战胜马尔蒙迫使约瑟夫仓皇撤离马德里,这就大大地激励了西班牙国民的士气。拿破仑在俄国一败涂地的消息传来后,进一步增添了他们的勇气。西班牙军团也注定要完蛋,因此拿破仑两头落空。
事后指出拿破仑在征俄战役中所犯的军事错误是容易的。其第一亦即最大的错误莫过于尚未征服西班牙就踏上了征俄的险途。他原想孤注一掷,企图夏天在立陶宛平原一举击败俄军,而不必另找麻烦率领多国联军穿越白俄罗斯荒原。但当俄军避而不战,先后从北面、东面和南面溜走时,大军团就已经在劫难逃了。这种规避并非俄军在战略上有什么高招。事实上,完全是由于其将领们优柔寡断,缺乏合作之所致,诚然其结果是一样的。8月底,任命肥胖且缺乏生气的库图佐夫接任总司令一事确保了这种规避战略得以继续。唯有一次,尽管是勉强的,库图佐夫的确打了一场对阵战。而那次,拿破仑又碰巧生病,加上犹豫不决,致使那次战斗发展成为对一支沉着应战的守军所进行的一次正面进攻。拿破仑在战斗中所作的唯一的一次决定是在紧要关头拒绝投入其近卫军,结果丧失了一次获得决定性胜利的机会。
如果在决定越过斯摩棱斯克继续行军之前,把交通线组织得好—些,并且在给官兵提供冬装,为军马加钉防滑钉方面都预有准备的话,那么从莫斯科撤退的痛苦也许会减轻一些。拿破仑惯于采用的因粮于敌的那套做法在俄罗斯的荒原上根本行不通。认为他的这次惨败是由于非同寻常的严寒所致也是错误的。事实上,那年冬天较往常温和,至少在11月中旬以前是如此。拿破仑的空前厄运恰恰是由于那年十一月的最后一周,已经封冻的别列津纳河突然解冻而带来的。
拿破仑对征俄战役的指导表明,其军事才能已开始衰退,不过还远未衰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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