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伟大的军事指挥官的造就取决于早年所受的教养和生活环境,其实这并不是一条不变的定理。例如威灵顿公爵的少年时代就几乎没有预示他日后会取得成就。尽管威灵顿和拿破仑生于同年,但他在伊顿上学时并不出众;后来在布鲁塞尔一所寄宿学校就读时,该校的管教也不严格;最后在法国昂儒一所准军事学校,更是毫无特色,十七岁离校时花钱买了一个步兵少尉军衔。因此,如果要唤起军事才能以便日后成为一代名将的话,这种杂乱无章的训练似乎难以奏效。
至于法国皇帝拿破仑的少年时代则迥然不同。拿破仑·波拿巴1769年8月15日生于科西嘉岛的阿雅克肖。该岛十五个月前还是热那亚共和国的一个属地,根据条约刚刚割让给法国国王并由法军占领。科西嘉人是一个桀骜不驯的民族,他们既不喜欢热那亚统治者,更不喜欢他们的新主人。在帕斯奎尔·保利的领导下,他们抵抗法国人的占领,其顽强程度与过去对付热那亚人时毫无二致。拿破仑的父亲卡洛·波拿巴和母亲莱蒂齐亚都参加过保利领导的抵抗运动。拿破仑出世时,他们全家实际上正处于颠沛流离之中。拿破仑是次子,长子约瑟夫比他大一岁。
莱蒂齐亚是一位外表端庄而性格坚强的妇女。尽管在感情上她对子女是慈爱的,但在管教上却采取了一种严厉的方针,只要她认为必要,就毫不犹豫地实施体罚。事实证明,她的这种严厉管教对他脾气随和的丈夫所采取的放任态度,是一种必要的矫正。毫无疑问,母亲的影响对于少年拿破仑个性的形成起了显著的作用,在其后的岁月里,他身上一直保持着这种极其重要的影响和对“母后”的敬重,后者在他的事业行将结束的艰难岁月里也一直坚定不移地站在他一边。
如果说这位未来皇帝的骨髓中,从小就滋生着科西嘉人的许多特质,也未尝不可。他出身于一个岛国民族。这个民族吃苦耐劳,勇敢无畏并富有独立精神。从传统上看,这个民族的家族观念和凝聚力极强。而拿破仑终生都为一种对其亲属的责任感所困扰。这种对于家族的依恋构成了拿破仑性格的一个显著特点,即多愁善感。而且无疑与他科西嘉人的家世和教养也是一脉相承的。这种情感注定会成为他日后的一个累赘。因为后来,尽管他知道他的兄弟和妹妹们既虚弱又奸诈,他还是违心地把王冠和财富大量赐给他们。他的兄弟们(还有妹夫)并不可靠:晋封为王的,唱反调破坏他的政策;当指挥官的昏庸无能,连吃败仗。
就本性而言。科西嘉人好彼此猜忌并好耍弄政治阴谋。在拿破仑后来的政治行为中,这一污点自然也暴露无遗。这不仅见之于拿破仑与其敌人和盟友的谈判之中,就是在他统率部属的过程中也屡见不鲜。他对部下从不坦诚相待,倒是惯于使双方争斗,自己坐收渔利。最后人们不得不承认拿破仑继承了一种源出于科西嘉人族间仇杀传统的报复性气质。这种报复精神在1804年阴险地绑架并处死当甘公爵一案中达到了登蜂造极的地步。
1769年,法国终于粉碎了科西嘉人的抵抗。起义领袖保利则逃往英国。不过由于卡洛·波拿巴与征服者握手言和,他和他的妻子反倒成了法国总督马比夫的座上宾。卡洛·波拿巴声称其祖籍原为意大利托斯卡纳一个古老的贵族家庭,法国当局便于1770年承认了他的贵族血统。这一承认在法国大革命前的社会和政治制度下意味着授予他的家族以特权。九岁的拿破仑和他的哥哥约瑟夫就是籍此进入奥顿(位于法国的布尔戈尼)的一所教会学校的。拿破仑在奥顿只待了三个月,由于刻苦学习,尽管讲起话来还带有明显的科西嘉口音,但还是掌握了够用的法语知识。他们的父母原指望约瑟夫将来担任神职而拿破仑则成为军官。因而次年(1779年)又借助马比夫的影响使少年拿破仑获得了法国王室奖学金,从而跨进了香槟的布里埃纳军校。
当时在法国各地共有十二所这类皇家军校,专供贵族子弟接受预备教育以获得军官委任状。每所学校大约有一百名学员,其中一半是自费生,另一半为公费生。后者必须通过考试,他们的膳费和学费从王室费用中开支。两类学员都必须持有贵族血统的证明,其血统可上溯两个世纪。录取名单由陆军大臣确定,学校行政则由教会管理。
少年拿破仑未满十岁便进入布里埃纳军校,在那里一直攻读到十五岁。他的基础教育就是在布里埃纳军校奠定的。他是一个聪明勤奋的学生,在数学,历史和地理方面尤为突出。他的第一个志愿是参加海军,但显然是由于母亲的劝阻,他才决定攻读炮兵职衔。由于沉默寡言加之秉性清高,他的人缘不好,有落漠之感也很自然。学讲地道的法语倒没费多长时间,只是略带科西嘉口音而引起同学们讥笑。他们也好挖苦他那颇为勉强的贵族身份。由于父亲穷困潦倒,又爱挥霍,不能给他提供零用钱,所以拿破仑常常囊空无物,这也是个不利条件。他的名字“拿破仑”,虽然是从波拿巴家族因袭下来的,但在法语里却有点怪异,因而也成了同学们的一个笑柄。当他前去接受他的第一次圣餐时,这个怪名宇也的确令他难堪,因为主持圣餐的那位主教说,圣徒名册里就没见过这么个名字。所有这些不利条件或许足以摧垮一个意志薄弱的孩子,但是对于少年拿破仑来说,它反倒增强了他克服困难,维护个性的决心。这位年轻的科西嘉人往往藐视他的同学而不是自暴自弃。
布里埃纳军校的课程包括写作、法语、拉丁语、日尔曼语、历史、地理、数学、图画、音乐、舞蹈和剑术。教师中有些人是教士,但是技术性课程主要由世俗教师担任。校纪是相当严格的,五年学习期间除非有令人同情的理由,一概不准请假。十五岁时,拿破仑获准进皇家军事学院深造。该学院位于巴黎练兵场。在那里,他的军事教育进入了第二阶段。自此,学习就更专业化了。课程中增加了筑城学,此外每周还有几学时的操练、射击和骑术,但却根本不教军事史和战术。
在这个军事学院里有一百二十六名贵族出身的学员,象布里埃纳军校一样,分为自费生和象拿破仑这样由王室资助的公费生。他们是为各军兵种(包括海军)培养的。其中攻读炮兵职衔的有二十五名。拿破仑在这里再次遇到自费生们的冷眼蔑视。他也承认他与法国贵族里的那些傲慢之辈结下了不解之仇,而且任凭他们对他冷嘲热讽,他也要一如既往地为他可爱的科西嘉辩护,他已经有五年没有见到这块故土了。不过,他已不象布里埃纳军校时那样郁闷内向,离群索居。这位年轻的科西嘉人正在渐渐改掉那种易于激怒的坏脾气。在皇家军事学校一般学员要花两到三年时间才能取得军官资格,但拿破仑却异常勤勉,结果在第一学年结束时就通过了考试,并于1785年9月,在他16岁时,与其他三位同学一起被任命为皇家炮兵少尉,但是那三位年龄都比他大。这次考试的主考官就是著名数学家皮埃尔-西蒙·纳普勒斯(1749-1827)。
与拿破仑同期毕业的炮兵学员中有两个人是值得一提的:一个叫马兹斯,一个叫菲力普斯,他们二人在七年之后废除君主制时,都弃官移居国外。马兹斯是拿破仑在布里埃纳军校时最亲密的朋友,而当他俩在同一个炮兵团服役时仍是最要好的朋友。相反,菲力普斯却一直与这位年轻的科西嘉人势不两立。他在大革命期间离开法国之后,便在英军中当了上校,并与西德利·史密斯准将一道,在1799年5月的阿克围城战中击败过拿破仑。
从军校毕业后,拿破仑被派往当时驻扎在瓦朗斯的拉费勒炮兵团。在头三个月里他不得不站岗放哨以及执行其它一些列兵勤务,一直到1786年1月10日他才正式就任。这个时期他真可谓“一贫如洗”,年俸仅1,120法朗,除了薪饷和津贴之外没有其它任何收入。拿破仑第一次下团队任职的时间不长,因为在1786年9月,他以家有急事为由,请假回到了故乡科西嘉。
拿破仑的家境的确是每况愈下。其父卡洛已于1785年2月死于胃癌,几乎没有给家里留下分文。卡洛生前在科西嘉总督马比夫的鼓励下曾种植了大片桑树苗以期得到政府的津贴,因为法国当局很想在岛上发展养蚕业。然而这笔津贴始终未付,这就使得莱蒂齐亚·波拿巴陷入了绝境:为种植桑树她负债近9,000法朗,而且还要养活三男三女共六个孩子,幸亏她是个性格坚强,很有志气的女子。
长子约瑟夫,原打算让他进教会任神职,后来发现他对于这一行当丝毫不感兴趣,于是便改变主意,希望他能在炮兵部队里谋得一官半职,结果又未成功,最后约瑟夫进了比萨大学学习法律。因此帮助母亲克服困难的重担落在了拿破仑的肩上,从那时起拿破仑也就担负起管理家庭事务的责任。在告假科西嘉期间,他决定上巴黎去索取政府原先答应付给的桑树种植津贴。由于请的长假已经到期,他就给上司寄去一张他目前不宜服役的医师证明,结果续假的要求得到批准。1787年9月12日他乘船去大陆并前往巴黎。在那里虽然反复交涉却一无所获。不过使他对政府部门办事拖拉的恶习有所了解,从而对官场作风深恶痛绝。拿破仑在团里服役的头四年中竟设法请到了近乎两年的长假,当时军纪之松弛由此可见一斑。
拉费勒炮兵团在拿破仑请假期间曾调防过好几个驻地,到1787年底时调到了索恩河谷的奥松。1788年6月,拿破仑终于回到了部队,此时他将近19岁。驻扎在奥松的这个炮兵团编为当地一所炮兵学校的训练部队,该校校长是当时法军中也许最杰出的炮兵军官杜特少将(1722-1794)。拿破仑因而有条件学习本兵种中一切最新战术和技术。他现在专心致志于专业,一扫过去在军校时特有的那种郁闷和沉默态度。尽管他是团里最年轻的尉官,然而1788年8月杜特将军仍提名他为一个委员会的成员,负责调查研究由长管炮发射爆破弹的方法(以前这种炮弹仅从臼炮发射)。这是一项涉及许多技术难题的实践。由于这位年轻的尉官执行任务时才智过人因而得到校长赏识,校长也由此成了他的良师益友。
除了执行公务外,拿破仑还潜心自学,尤其贪读军事和政治史方面的书籍。为了锻炼自己的记忆力,他每读一本书都要写摘要。这些文卷至今仍保存完好。它们涉及许多学科并且表明了作者的思想倾向和抱负。例如,他曾对亚历山大、汉尼拔和凯撒的生平进行过认真的研究。他甚至对于从凯撒到威廉三世时期的英国史都作过特别研究,并对英国中世纪七国时代从公元457年到825年各个时期的撒克逊国王列了个一览表。据他自己说,他通常每天工作十五、六个小时。用霍兰·罗斯教授的话说:“他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学校的一个叛逆;但是当他的头脑一旦醒悟之后,就变成了一部强有力的机器,琢磨进入其思考范围之内的一切材料,占有他们,将他们分门别类加以整理以备日后利用。所有这些都是在军事训练间隙以及健康和经济状况对长期学习极为不利的情况之下完成的。”拿破仑对于政治科学也很感兴趣,并深受卢梭《社会契约论》的影响。该书1786年出版后,轰动了思想界并有力地推动了法国革命。卢梭的著作之所以特别吸引拿破仑是因为它主张科西嘉自由与独立。在其后的十二个月中爆发了法国革命,国民议会也于1789年6月行使宪法权力。一个月以后,巴士底狱被攻破。法国革命成了拿破仑生涯的转折点。过去十年他与贵族子弟们一起接受教育长大成人,但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他们中的一分子,他经常受到他们的讥讽和歧视。尽管十年来他吃的穿的和教育经费都是路易十六陛下掏的腰包,但他却无意效忠这个君主政体及其政治和社会制度。此外,他认为他依然是一个科西嘉人而不是法国人,他盼望新秩序有朝一日能导致他的故国独立。
在巴黎出现的革命暴力不久即向各省蔓延。7月19日,即攻克巴士底狱后的第五天,一群暴乱者敲响了奥松教堂的大钟。随即洗劫市场,捣毁税务所。拉费勒炮兵团作好了战斗准备,一度恢复了秩序,但是军官们发现他们再也不能依靠士兵了。其实,当时也没有足够的军官在场维持军纪,因为有一半军官请假未归。8月16日(即拿破仑二十岁生日的第二天)该团本身也发生了兵变,他们强行夺取团里的公款纵情吃喝。
一个月以后,拿破仑决定回科西嘉直接参与故乡的解放斗争,他请到了六个月的长假。九月底,他一回到该岛便立即投身于当地的政治活动。象法国各地当时所做的那样,他也参与组织了一支国民自卫军并起草了一份上呈巴黎国民议会的请愿书。11月30日,国民议会在米拉波的影响下宣布科西嘉已成为法国的一部分,科西嘉人也享有与法国人完全平等的权利。这种正式宣布并不能完全满足科西嘉人的民族意愿,结果反对势力一哄而起。1790年4月,由于假期已满,拿破仑又以身体欠安为由要求续假到10月15日。他与其兄参加了一个请求召回老民族领袖保利的群众运动。保利是二十年前被法国当局驱逐出境的,长期以来一直在英国过流亡生活。现在他被国民议会召回巴黎并被派到科西嘉当总督。
这时,革命的酵母也开始在难以驾驭的科西嘉人中引起了新的骚动。他们不理解为什么在这自由的新时代,阿雅克肖和巴斯蒂亚要塞还要由法国占领军据守。1790年6月,法国部队与国民自卫军发生冲突,结果数名法国军官丧命。在这场冲突中,拿破仑是站在科西嘉爱国者一边反对其法国同僚的。由于身陷当地政治活动以致再次逾假,结果一直到1791年2月10日他才返回奥松团部。这次他带走了12岁的弟弟路易并承担了对他的教育以便减轻母亲的负担。
1791年夏,法国炮兵实行了以民主化为宗旨的整编。6月14日,拿破仑由拉费勒团调到罗讷河畔的瓦朗斯第四炮兵团,并于1791年4月1日晋升为中尉。拿破仑调到瓦朗斯一周后,路易十六企图逃离巴黎,但于次日在瓦伦被截获。于是国民议会命令所有军官宣誓向它效忠。两年前,军官们曾宣誓为国家和国王效忠,现在国王的名字被删去了。这就使许多军官在内心深处对于效忠问题感到左右为难,大批军官宁可移居国外也不肯向新政权宣誓。然而,拿破仑却毫不踌躇。诚如他当时在笔记中所写的:“我读过所有保皇党人的演说词,仅发现他们疯狂地效力于维护一个腐败的事业……如果我对此事曾有过任何怀疑的话,那末拜读了他们的讲演就会使这些疑虑顿时烟消云散。”事实上,拿破仑此时已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雅各宾分子。
1791年初,里昂学院曾以1200法朗的奖金(这比拿破仑当时的年俸还高)发起征文,题目是《为了确保人类幸福,应教授何种真理和情操?》在从科西嘉返回奥松的途中,拿破仑就决定应征。他根据自己对于卢梭著作的研究写了一篇充满格言警句的长篇论文。尽管他的文章没有受到评审人员青睐,但它却揭示了拿破仑早期的世界观。当然他此时的想法与他十年后往独裁者的宝座上攀登时的想法是大相径庭的。且看以下摘录:
在国王握有君权的地方,人们是无法生存的。唯有压迫者才是真正的奴才,他们比被压迫的奴隶更加卑鄙可耻。
被国王及其大臣,被高贵者及其偏见,被教士及其欺诈所愚弄过的法国人终于觉醒了,他们认识到了人的权力。
在这篇洋洋洒洒的论文末尾,他写下了这样一句多少有点预言色彩的自白:
天才人物是注定要燃烧尽以照亮其时代的流星。
但是,如果说拿破仑的思想属雅各宾派,那么他的心还是科西嘉的。他决定重返故岛为其独立而斗争。自1785年9月获得军衔以来,他已经请过两次长假,一次二十一个月,另一次十七个月。因此,任职六年今,他有三年多是在假期中度过的。现在他又想请六个月的长假,他的上司当然不准。何况当时国际形势日趋紧张,所有的假都己中止了。此外,由于大批军官弃职流亡国外,部队现役军官奇缺。可是,拿破仑不肯就此罢休,转而求助于他的朋友杜特将军(1)。杜特当时刚刚升任炮兵总监。由于杜特的帮助,1791年8月他请准了三个月带全薪的长假,携弟弟路易离开法国并于9月初到达阿雅克肖。
10月15日,他的叔祖父阿奇迪肯去世,留下了一笔可观的遗产,因而使拿破仑一家暂时减轻了经济困难,拿破仑兄弟也因此可以全力以赴地参加当地的政治活动。这时他们站在阿雅克肖人一边拥护保利并赞成科西嘉独立,结果遭到了赞成法国统治的巴斯蒂亚人的反对。
1791年11月1日,由于正规军官奇缺,部队的代理司令(科西嘉人,并且是拿破仑的朋友)任命他为科西嘉国民自卫军一个营的副营长并授以代理上尉军衔。当时科西嘉一共有四个这样的营。遗憾地是,1792年2月3日陆军部发布了一道新的命令,要求所有在自卫军中服务的正规军官,凡军衔在中校以下者,一律在四月一日前返回原单位。这是对拿破仑的一个沉重打击,因为他的假期在去年11月底即已届满,目前已经超假,要想逃避规定并继续留在科西嘉的唯一办法是设法升任中校。而在新政权之下,这是一件要在每一单位用投票才能决定的事情。于是,拿破仑中尉(代理上尉)便肆无忌惮耍弄阴谋并强行劫走一位官方监票人。4月1日,他被选为科西嘉自卫军第二营(阿雅克肖营)的中校营长。这是一次胆大妄为的不诚实的表演,也是其后政变频繁的先兆。就在两个月前,另一位副营长(不过年龄稍大一些,经验也较丰富些)安德烈·马森纳上尉被选为瓦尔自卫军第二营中校。然而马森纳是凭功绩而不是靠阴谋诡计当选的。
未出一周,这位年青的中校就使自己和所在营陷入严重的困境。当时巴黎的国民公会已经解散了宗教团体,因此科西嘉的地方政府于1792年2月也命令查禁阿雅克肖、巴斯蒂亚、搏尼法乔和科尔泰的教会。但是,在阿雅克肖由于人民笃信宗教,所以请求地方政府让神职人员继续留在他们的教堂之内。4月8日复活节那天,教士们在圣弗朗西斯教堂同做弥撤,并宣布第二天举行宗教游行,这使拿破仑异常愤怒。那天傍晚,他的自卫军与当地的工人和水手在教堂附近发生了争吵,随后演变为扭打,进而开枪射击,结果拿破仑手下的一名尉官在混战中被击毙。因此,他决定对阿雅克肖的居民进行报复。当时,俯控全镇的城堡由一营法国正规军据守,营长是梅拉德上校。于是年青的中校拿破仑便向梅拉德上校交涉,要求允许他的自卫军进入城堡,补充弹药,理由是如果他们继续留在城内的营房里就不安全。梅拉德表示拒绝,因为这与他所接受的命令相违背。因此他命令拿破仑把他的自卫军撤出城外,而这又遭到拿破仑的拒绝。第二天早晨,拿破仑的一些自卫军士兵朝做完弥撤离开教堂的群众开枪,结果数名妇女和儿童被杀。此后,他的自卫军犹如脱疆之马,抢劫店铺,掠夺市场上的牲口并阻挡人们接近水源。这位年轻的中校非但不能控制他那帮任性的乌合之众,更有甚者,他还企图策反城堡里的法国士兵背叛其指挥官。
拿破仑的愚蠢行为使在科尔泰控制着整个地方政府的保利极为不满。他派专员前往阿雅克肖调查这次事件,并把拿破仑的这个营从阿雅克肖调到科尔秦。事实证明,他首次独当一面地工作业已遭到可耻的失败。对此,人们只能这样替他辩解,即这位青年军官已被自由平等的烈酒灌昏头了。毫无疑问,从这次经历中,他也获益匪浅。
然而,与宗主国法国当时所面临的危险局面相比,科西嘉的地方争端不过是小事一桩。1792年4月20日,立法会议宣布向奥地利宣战,事隔不久又向撒丁宣战。4月底,革命政府所征集的士兵在里尔附近与训练有索的奥地利军队首次交锋便一败涂地。法国方面这才发现自己已面临由于贵族出身的军官大批外逃以致部队军官奇缺所造成的严重局面。在皇家军事学院1785年9月1日被任命为军官的55名毕业生中(拿破仑为其中之一)至今仅有6名还在法军中服役。因此,5月28日拿破仑匆匆赶回巴黎,他确信他在科西嘉的滞留尚未损害他的升迁机会。很侥幸,尽管事实上他曾经明目张胆地超假也没事。7月10日,他被派到第4炮兵团服役,并提升为上尉,而且晋升日期也往前填为2月6日,并从那一天起计算全饷。当时,他还正领着科西嘉自卫军中校的薪水哩!
革命的狂热在巴黎此时正接近顶点。8月10日,拿破仑亲眼目睹暴民袭击杜伊勒里宫并屠杀王宫雇佣的瑞士籍卫士。因此,对于那些有贵族嫌疑的军官来说,巴黎已不是一个安全之地。此外,他还感到有责任把妹妹护送回科西嘉。十五岁的艾丽莎在此以前一直在圣西尔专为淑女办的女子学校受教育,但该校现己关闭。9月15日,他回到阿雅克肖并继续任自卫军营长职务。
我们业已详尽地回顾了拿破仑前二十三年的生平。诚然这二十三年是了不起的,可是比起拿破仑叱咤风云,更加令人惊叹的后二十三年,它所涉及的不过是一段学徒时期。拿破仑从幼年时起就以异乎寻常的热情和坚韧不拔的毅力学习专业。当然,就有利条件而论,他在智力方面是天资过人的。但是,在永无止境的野心激励下,他却全凭艰苦的劳动和决心来培养自己的记忆力和演绎推理能力。
拿破仑在23岁开始其军事指挥生涯时,不仅拥有异常全面丰富的专业知识,而且由于博览群书并从方兴未艾的法国革命和科西嘉人惯用的阴谋诡计中吸取了经验,还充分具备了纵横捭阖的治国才干。此外,他不仅善于读书而且善于观人,并对他人的内心活动已获得了一种马基雅维里(2)式的洞察力。
最后让我们再次把他所受的训练与他的英国同龄人和未来的对手作一比较。未来的威灵顿公爵在23岁时所受的军事教育,仅限于他在都柏林城堡做爱尔兰总督的副官时所学到的那点东西;其政治经验也仅局限于作为米思郡特林自治镇的家族代表在爱尔兰下议院任职时所积累的那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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