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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地的钟声,苏村小教堂钟声,巴黎圣母院钟声,以及其他巴黎各教堂钟声,把 我从恶梦中惊醒。这是一个世纪的未年,又是一个新年的开始。 在梦中,我坐在马赛家中花园凉亭里。我正与一个男人讲话,一个男人看上去象 强·巴勃迪司,但是我知道不是强·勃迪司,他是我们的儿子!他在问我的音乐及礼 仪课程进展如何?可是我没有回答,我太累了。忽然间,我们的儿子变形了,他越缩 越小,成了一个诛儒,我心中充满恐怖。这时我又看约瑟夫立在我面前,转瞬他又变 成拿破仑。这时外边钟声大作,我由恶梦中惊醒。 原来我正坐在书房里,我在写我的日记。外面街上人声嘈杂,笑声,欢呼声、歌 唱声,酒醉叫唤声。家家户户都在欢渡新年,只有我一人冷清清地独坐在书房里。最 使我烦恼的即是我与强·巴勃迪司在书信中发生的争执。我责怪他语句冷淡,情意落 寞。 自从强·,巴勃迪司走后,我遵从他的意思去学钢琴,又接受歌唱,礼仪课程。 每次信中他必间我功课进展如何,他从不谈战事,也不提他的胜利。他象个年老的叔 叔,叨叨唠唠的问这样,问那样,关于音乐、歌唱、礼仪等等。他忘记他是我的丈 夫,信里词句冷淡,缺少柔情。同时我又恨自己不善于辞令,要说的话仍留在心里, 并未能达诸笔端。另外尚有一件无法否认,但我又不愿承认的事,使我已经闷郁得心 情更加烦燥不安。 昨天早晨,和往日一样,我照例坐在小书房,转着小桌上的地球仪,希图多知道 一点关于各洲各国的名词。玛莉捧了一碗热羹进入道:“喝这碗汤。它会增加你的体 力的?” “为什么、我身体很健康、并且近来体重增加,衣服都嫌紧窄了。”我推了一下 羹碗道:“这碗油汤,看了就不舒服?” “试着喝一点,你知道为什么。”玛莉微笑着走近我,用手环着我的肩又道: “你真的不明白!” 我推开她的手,大声叫道:“不知道,不知道?”说完我奔上楼去把自己关闭在 卧房里。我睡在床上,思潮起伏。玛莉早看出来,什么事也逃不了玛莉的耳已。我尚 未告诉朱莉,怕她坚决地要我去看医生。其实这是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每一个女人 都要生孩子的。我希望他看上去象强·巴勃迪司,很奇怪我肯定要生个男孩。 我把手放在腹部。这真是一件不能置信的事,我身体里有个小生命,我的一部 分。这个小生命是属于我的,一份喜悦笼罩我心上。强·巴勃迪司知道后不知如何兴 奋呢!“但是我不愿在信中告诉他、我要余口告诉他,当面与他分享这份喜悦。 今天早晨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约瑟芬。以前她只来过两次,皆由约瑟夫和朱 莉陪伴着。今天她穿得非常漂亮,白色簿羊毛质地衣服,上面加上一件貂皮紧身短外 套,黑色帽子,缀着白色羽毛,可惜灰蓝色的晨光把她的年龄无情的显露出来。笑 时、眉稍眼角鱼尾纹较平时加深,唇上的口红深浅不匀,隐隐的出现裂痕。 “我们同样的是守空闺的妻子,我们应该彼此时常联络才对。”约瑟芬一边说一 边坐下。这时玛莉给我们这位独守空闺的妻子送上两杯热可可。 “夫人,你时常得到拿破仑将军的消息鸣?”我礼貌地问。 “不常得到,因为英国舰队封锁船只,只有根少的船方能偷渡。” 一段沉默。我不知选择什么话题去继续我们的谈话。约瑟芬看见钢琴,她问: “听朱莉说你在学习钢琴、夫人,是吗?” 我点点头问道:“你也弹吗?” “当然,六岁时我即开始了?” “我现在同时学习舞蹈。既是将军夫人,我希望不使贝拿道特失望。” “嫁给一位将军,而又远在前方,误会可能随时发生?”约瑟芬一面吃玛莉做的 饼,一面说道。 我没有说什么,但心中暗暗同意她的看法。我想我们信中的争执。 “有的喜欢搬弄是非,兴风作浪。例如约瑟夫就是这种人。”她边说边喝可可。 “昨天约瑟夫碰巧在玛尔美松看见溪仆拉·却尔司穿着晨衣。你记得那个年青军 部承包人?约瑟夫连忙写信给拿破仑报告此事。为什么要报告他这么一件无足轻重的 事、去打拢他的情绪?”约瑟芬接着道。 “为什么却尔司先生穿着晨衣来造访?”我确实有点不懈。 “那天早晨九点,他尚未穿好衣服?”约瑟芬答道:“约瑟夫出其不意的来探 访。夫人,我不甘寂寞。我需要人陪伴。请你和朱莉说一声;请她劝约瑟夫不必在信 中向拿破仑提起这件事。我们彼此应该照顾,我们都是守空闺的太太们。”约瑟芬 说时莹莹欲涕。 原来如此。这是她今天造访的目的。“可是约瑟夫不会听朱莉劝说的?”我但率 地答复她。约瑟芬眼中顿时露出惧怕的神情,象是一个受惊的孩子。她说:“你不愿 帮助我?” “今晚我将去朱莉处参加小规模的新年晚餐,我去和朱莉谈谈,但是,夫人,你 可不要希望过高。” 约瑟芬立起身来,神情显然安慰得多。她道:“我知道你会帮忙的。”她走到门 口又口转身向我道:“如果你有时感到烦闷,我们可以一同去看戏消遣。” 我乘了半小时车即到达劳查道的朱莉家。朱莉穿了一件红色新衣,越发显得她面 色苍白。她紧张的跑进跑出,布置餐桌。希望给大家一种新年的气象、我向她说,可 否请约瑟夫不必向拿破仑去信提起却尔司在玛尔美松的事。 “信早已发出,不必再作无谓的讨论。”原来约瑟夫已悄然进入餐厅。他正立在 酒柜前为自己斟一杯白兰地酒。“我准知道约瑟芬今天去找你,请你替她说情。是不 是?黛丝蕾!” 我耸耸肩。 “那么你为何不站在我们这方面,而替她说话?”约瑟夫忿忿地问。 “这件事与你无关。告诉拿破仑只有给他感情上的伤害,并无其它好处。为什么 要伤他的心?” 约瑟夫用带着兴趣的目光看着我道:“仍恋爱着他?真令人感动!”他讥讽着, “我以为你早已将他忘怀了。” “忘怀?”我诧异道:“没有人能遗忘她的初恋。”拿破仑事实上我现在很少想 到他。但是我忘不了初恋带来的快乐,忘不了失恋带来的痛苦。 “所以你不愿令他失望,使他遭受幻灭的苦痛。”约瑟夫似乎感到兴趣、他又斟 了一杯酒。 “因为我尝试过幻灭的滋味。” 约瑟夫笑道:“可惜我的信已在途中。” “那么我们没有再讨论这件事的必要了。”我说。 约瑟夫又斟满了两杯酒,分递给我和朱莉道:“祝我们三人有个愉快的新年。客 人随时要到了。” 于是我们服从地接过酒杯。我只喝了一口,忽然感到非常不适。我憎恶这强烈的 酒味,我立即把酒杯放下。 “你怎么啦?黛丝蕾,你的面色好难看!”朱莉叫道。 我前额上冒出粒粒汗珠,我倒在一张椅子里,摇摇头道:“没有--没有什么 --近来常这样的?” “你有身孕了吧!”约瑟夫道。 “不可能,她未曾向我说过?”朱莉不信道。 “如果她真是生病人我必须立刻写信给贝拿道特。” 我急忙睁开眼睛道:“不许告诉他,约瑟夫,我要给他一个惊奇。” “什么惊奇?”约瑟夫和朱莉不约而同地叫道。 “一个儿子!”我宣布,感到一份骄傲。 朱莉跪了下来,紧搂着我,约瑟夫不信道:“也许是个女孩。” “不,准定是个男孩,贝拿道特不希望要个女儿。”说完,我立起身来,又道, “现在我要回家。请不要怪我,我想回到床上去度过新年。” 约瑟夫又给我一点白兰地,他和朱莉举杯向我祝贺。朱莉的眼睛润湿。 “贝拿道特朝代万岁!”约瑟夫笑道。 我心中充满喜悦、我说,“是的,贝拿道特朝代万岁!” 于是我向他们告别、驱车回家。贝拿道特不知现在德国何处,和他的部属共度新 年。我不再感到孤独;我和腹中的小生命,我们未来的儿子等待新岁的降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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